在被叫住的一瞬间，我立刻就愣住了。
怎么说呢……很少有人能认出我，或者存在于我的记忆中。因为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，我也同样采取了无视状态。
但是，却稍微有点感动，一种被人记住的感觉。
仔细看去，眼前这个短发女孩的确有些眼熟。
“真锅？好像是这个吧……”
“什么这个……真是失礼。我是雪酱的同学，真锅栗砂。”
真锅两只手抱在了胸前，一脸不高兴地说道。
“看见学长阴沉的脸，我还以为学长是那种不喜欢和人交流的类型。”
“嘛……稍微有点。”
有这么阴沉吗？我对着自己反问道。
不想承认，却无法不去在意。
当然也很讨厌与人类的交谈，只认同这点。
“呼……呼。上次真是激烈啊……哥哥大作战。”
“适可而止吧，你这个家伙。”
被那奇怪的笑声刺激着，我又回忆起了上次的事。
和妹妹一起逛商场，为了给父亲送礼物。我们碰见妹妹的同班同学。
主要是这样，除去那些奇怪的成分，姑且还算正常。
但是，软乎乎的胸部，还有那些属于女孩子的香味却怎么也忘不掉。
“呼……”我狠狠摇了摇头，想把这些烦人的想法忘记。
对于记忆，我一向都恐惧着，厌恶着，哪怕什么都没做过。
“没事吧，学长。”
真锅的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，赶忙朝我低下了头。
“非常抱歉！刚刚真的没有注意到学长走过来了！”
“不不……没事。”
对此，我摆了摆手，露出僵硬的笑容。
“你不用道歉的。我想……这就是不可抗力？”
“是吗……不过感觉看起来还是怪怪的。”
“哈……”
这样啊…感觉心脏莫名有些扑通扑通的。
但是理智却让我快速冷静了下来，透着冰冷的寒风，视线开始扫视着眼前这个少女。
刚才似乎没有注意到，真锅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羽绒服，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。
衣服的胸口上是我们学校的标志。
似乎是刚刚训练结束。
“为什么刚才你这么匆忙？有什么急事吗？”
“啊……想起来了。”
真锅突然露出了警觉的表情，环视了一下四周。
那个样子，仿佛就像是害怕着某种捕食者的猎物一样。
“这边，学长。”
“什么？”
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，只感觉衣服被猛地一拽，连同整个人都被拉走了。
没有任何征兆，这一过程，仿佛只存在于一瞬间，时间停止了。
等意识重新回复时，我才发现自己斜躺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。
流动着的暖气，使身体稍稍感到几分燥热。
“醒过来了吗？学长？”
陌生的天花板，以及在我眼前拼命晃动着手的真锅。
这就是我第一眼所看见的。
“呼……吓死了。看见学长晕过去之后，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不……我还活着好嘛……”
在竭尽全力吐出几个字以后，我突然清醒了过来。
环视四周，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像家庭餐厅的地方。
到处都飘散着咖啡的香味和蛋糕的甜意。
“这里是？”
“天使咖啡馆。”
天使？我挠着太阳穴，开始回忆着。
似乎是刚才路口旁边的那家咖啡厅。
那么，我是强行扯过来的吗？！
好可怕啊，运动员……
搞清楚了一切后，我产生了急切想要离开的想法。
温暖咖啡厅内，被涂成了白色的墙上，钟表指向一个代表死亡的时间。
我必须回去，为了那个约定。
“那个……”
“学长要喝点什么吗？”
但是还没等我开口，真锅立刻兴致勃勃地拿起了菜单。
真是完全拒绝不了，但为了那个人我不会放弃的。
“对不起我……”
“再多待一会儿吧，学长。”
突然真锅脸上的表情消失了，渐渐被一种连我都说不出的冷漠覆盖。
“拜托了。”
几乎是恳求一样，她再次说道，语气没有了属于人的情感。
冷的可怕，就像是那年的冬天一样。
“呼……拿铁……谢谢。”
我会心地笑了一下，掏出手机给妹妹发了一条短信。
〔晚点回家，不用担心。〕
“谢谢。”
一瞬间，那张脸恢复了刚才喜悦，摇晃着菜单叫来了服务员。
“一杯拿铁，一杯卡布奇诺。谢谢！”
“好的。”
一个矮小服务员走了过来，朝我们点了点头后，又离开了。
没有多余的话，让我不禁怀疑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冷漠吗？
但是，自己却没有资格思考这个问题。
待点餐完毕后，下一秒，寒冷的空气再次席卷。
我们两人同时失去了话语。
既然被恳求了，我期待着会发生什么，也畏惧着接下来的一切。
隐隐之间，感觉嗅到了同类的味道。
真锅没有再说话，而是呆呆地看着窗外。
被些许雾气所覆盖的玻璃中，行走的人变成了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生物。
不断暗下的天空和渐渐亮起的灯光，将这个世界变得明朗起来，却又令双眼看不清原本的样子。
似乎是下起了小雨，刚才还模糊的一切突然渗出了细小的雨滴，沿着表面滑下，毫无规则。
在这个规模不大的咖啡厅里，四处都名为幸福的光晕所包裹着。无论是聚在一切带着笑容的脸也好，还是注目着手机，满是期待的表情。
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去处，和思念。
我和真锅仿佛蜷缩在角落里，成了被抛弃的孤独者。
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。
“呼……”
空气中，传来一声叹息。
细碎的短发斜落着，遮住了真锅的脸。
然后，她向我投来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眼神，紧咬着的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。
看来那家伙，心情很不好啊……
一时间，我无法开口，只能任由时间的流逝。
“两位的咖啡。”
那个服务员又来了，放下咖啡，再次无声地离开。
“喝点东西吧……”
我朝着真锅露出了僵硬的笑容。
明明是自己很不擅长的行为，但在这一刻却非常想做。
加入牛奶和糖，再用勺子搅拌一下。
一股熟悉的香味顺着空气，流入了鼻腔中。
看那边，真锅并没有放入那些东西，而是端起咖啡小心地喝了一口。
然后，在我的意料之中，那张脸露出了几分难受的表情，才又快速地加入了奶和糖。
本来，这个家伙看起来也不是像可以喝纯咖啡的人。
“呼……首先……”
真锅放下杯子之后，看着我，开口了。
“我希望你能告诉我，我想知道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我苦笑了一下，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拒绝不了什么了。
“从第一眼看见学长的时候，我就看见了那些东西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痛苦，陷入深渊之中的孤寂，还有自卑。”
“是吗？也许吧。”
被猛然抨击后，我仍旧带着平静的表情，双手却死死地抓住双腿。
“因为被说中了，所以感到难过吗？”
再次喝了一口咖啡之后，真锅看着我，露出了嘲讽的眼神。
似乎在说着，〔这都不敢承认吗？胆小鬼。〕
我的喉头蠕动了一下，许久之后才发出了干涩的声音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，只留下残存的意识。
现在，我的眼里一切都不存在，唯有我与她的对话。
“没什么？”
真锅摇了摇头，双手支撑着脑袋，慢慢向我靠近。
似乎是想仔细观察着我。
在恐惧之后，即将爆发的丑陋情感。
黑色的瞳孔没有半分情感，微微地转动着，射出刺痛的视线。
片刻后，她退了回去。
“没什么，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。”
“实验？”
我的手心里浸满了汗水，喉咙干得有些发疼。
“人性实验，在这种情况下学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。”
“然后呢？结果是什么？”
面对那种挑衅性的发言，我强行镇定地反问道。
就如同被一把闪着寒光的等对准喉咙一样，求生欲望在不断涌现。
越是恐惧，身体就越发冷静。
“没什么……”
真锅脸上带着一副〔怎样都好〕的表情，两只手开始将那件羽绒服脱下来。
怎么？是感觉热了吗？
这样的话，突然也觉得自己也有点热了。
这么想着，我也开始准备脱去外面的大衣，但在手不小心触碰到那本小说时，却停下了。
还是算了。
对面，真锅脱下了衣服，露出有些黝黑的皮肤。
“……”
一瞬间，我被眼前的一切所呆住了。
并不是因为有女孩子在我面前脱衣服，而是……
“怎么样？”
真锅的里面是一件沾满污渍的白色短袖，还有一件带有破洞的黑色运动短裤。
细瘦的手臂不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，因为上面布满像蚯蚓般的红色伤痕。
还有青紫色的淤伤也布满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。
简直就是受到了殴打的暴行。
在这种地方，她毫不隐藏地将一切暴露了出来。
似乎是预料到了，那张脸上带着阴沉的笑。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我强忍着莫名的怒火，问道。
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，让女孩子受到这种伤害。
但是……突然冷静下来的头脑。
我又能做什么呢？这么自以为是。
“家暴。”
真锅摇了摇头，说出了一个我无法触及的词语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我家离婚了，所以我一直和父亲一起居住。但是那家伙，却经常喝酒……所以。”
“我是想问，为什么找我。”
我低下了头，脑海里不断闪过，曾经的记忆。
〔你是个不幸的存在，只是一个次品而已。〕
冷漠，不安，以及来自人性的恐惧。
“所以我想问学长一些问题，作为同类。”
“同类？呵……”
我不禁发出一声干涩的笑。
像我这种被抛弃的家伙，即使遇到了相同的人，也不配和他们成为同类。
“即使不想承认也没关系，就算内心拒绝着也好，那些东西学长也掩盖不了。”
“那么……你想问什么？”
无法拒绝，身为人，越是抗拒，就会将否定的声音吼叫出来。
这就是所谓的越是否认，就越否认不了。
真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带着某种恶趣味的恐怖表情。
视线慢慢扫视了一下伤痕累累的身体后，她重新看了过来，开口道。
“你知道活着的意义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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